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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南郊狩猎(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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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合欢宗那边有动作了。”宋斌拱手向昭帝禀报道。

    昭帝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属下让锦衣卫一直监视着顺亲王府,顺亲王这段时间除了和永安大长公主来往密切一些,掺和了选秀之事外,并没有旁的动作。是北堂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合欢宗的人最近跟京城的人联系密切,可是顺亲王府并没有异动,还是一个锦衣卫发现有人暗中联系了跟在玉瑶郡主身边的那个合欢宗的侍卫,这才顺藤摸爪查到敏郡王府焦侧妃身上。”

    “焦侧妃?”

    “这个焦侧妃属下让人查了,原本是画舫上的清倌,因为才色出众被前巡防营统领万全选中,万全买下她后就送给了敏郡王。据说这个焦侧妃极为受敏郡王宠爱,敏郡王不顾焦氏的出身,一路将这个焦氏提拔到侧妃的位置上。”

    宋斌三言两语的将调查来的消息交代清楚,心里也着实讶异,要不是因为合欢宗的事情调查到了敏郡王府,他还不知道敏郡王是这样一个宠妻灭妾的人。也亏的这么多年来敏郡王府没有一星半点的负面消息透露出来,不得不说,这个敏郡王妃还真是大肚能忍。

    不过这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敏郡王论辈分算是昭帝的堂兄,但年纪却比昭帝大了十多岁,两人除了在宴会和朝堂上见见面之外,私底下并没有什么交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敏郡王在昭帝的印象中都是斯文儒雅的端方君子形象,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松竹一般清风朗照的人物竟然会和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合欢宗有关联。

    但锦衣卫调查来的结果也做不得假,旁的不说,只说敏郡王能把一个青楼女子提拔成王府侧妃就可以看出敏郡王内在品质和外在形象实在不符。

    往好了想,可以说敏郡王糊涂不知礼,这样抬举一个青楼女无疑是在打敏郡王妃的脸,同样也是对皇家的不尊重——侧妃是可以上玉牒进宗室族谱的!

    这样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进了族谱,岂不是对整个皇室的侮辱?便是敏郡王府的后人都有可能被人骂是下贱娼妇所生,这难道是什么好话么?

    但是换一种想法,若是这个焦氏另有身份,敏郡王想从这层身份上获得更多的好处,那么他抬举焦氏也就好理解了。

    且,敏郡王府的势力确实比顺亲王府大的多,敏郡王府给合欢宗做背后靠山,确实要比是顺亲王府更加令人信服。

    只是,“你说这个焦氏是万全送给敏郡王的?”万全曾是兰陵侯的人,他这么做有没有可能是受了兰陵侯的指使?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合欢宗也有可能是兰陵侯府在背后做靠山。

    宋斌点头,“属下查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当时万全和几个同僚一起去汴水湖上的画舫里面喝酒,正赶上焦氏挂牌,据说是万全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当时兰陵侯又在多方拉拢宗室势力,万全为了替兰陵侯分忧,就自作主张将人买了下来,第二天邀请敏郡王喝酒,顺势将焦氏送给了敏郡王。”

    “焦氏的来历属下也打探清楚,原是青州人士,先帝时青州那边遭了水灾,焦氏在跟着家人逃亡的路上被流民冲散,后来落到了拐子手里,辗转来到京城被卖进了画舫。青州那边属下已经让人去查,只是时间久远,再加上当时青州十室九空,估计也不会查出什么太有用的消息。”

    这么听着,这个焦氏的来历倒是没有问题,但恰恰如此,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焦氏又是如何进入合欢宗的?”

    宋斌语塞,羞愧道,“属下调查来的结果,这个焦氏进了画舫后除了每日必要的功课,并没有单独出去过,也不曾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个焦氏是几岁进入画舫的?”

    “十一岁时,在这之前,她在那拐子手里已经呆了五年。那个拐子属下也让人查了,并无异常。”也就是说,那拐子并不是合欢宗的人。

    这么一来,焦氏也不可能是那五年里面进入的合欢宗。

    昭帝却不信这说辞,“拐子拐了孩子是去卖银子赚钱,又不是为了做善事。如果你是拐子的话,你拐一个孩子回来,会放在手里先养五年再卖吗?”乍一听这个焦氏的来历很合理,但仔细推敲一下,处处是漏洞。

    宋斌被昭帝噎的哑口无言,汗颜道,“是属下愚钝了。”

    昭帝瞥他一眼,“你不是太愚钝,你是太相信锦衣卫的能力,太相信你们的调查结果了。殊不知,你调查出来的结果兴许就是别人故意想要让你看到的。”心思还是不够细腻,要是北堂在这,压根就不用他提点这些。

    宋斌顾不上羞愧,惊讶道,“皇上的意思是说,属下被人愚弄了?”

    昭帝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他以为?

    宋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锦衣卫监视了顺亲王府近一年的时间,结果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他嘴上不说,其实从心里面已经信了顺亲王府和合欢宗没有关系,故此,锦衣卫一调查到敏郡王府头上,他想都没想就立刻按着这条线追查下去,然后自以为查到了真相的进宫向皇上禀报。

    来之前他压根没有仔细琢磨过他得到的这些消息是否确切。

    现在被皇上一条条指出来,他才惊觉他之前多么轻忽急躁。

    现在仔细想一想,他之前费尽心力调查合欢宗和顺亲王府,愣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调查出来,可见合欢宗做事之严密,。而现在,他不过顺藤摸瓜查到了焦氏,就查出来这么一堆儿东西,这些消息来得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最主要的是,依着合欢宗的精密细致,即便给焦氏编造身份背景也该弄得严丝合缝让旁人看不出破绽才对,怎么着也不该是这样处处漏洞,经不起推敲的?

    越想,宋斌越觉得自己贸然进宫的举止太过轻率,忍着羞愧道,“是属下轻忽,请皇上责罚。”

    昭帝并没有因为他面露羞愧就饶过他,淡声道,“现在北堂不在,你虽为锦衣卫副统领,实际上行的却是锦衣卫统领之责。身为上司,下面的人可以轻忽鲁莽,你却不能大意懈怠。下面人轻忽丢掉的仅仅是自己的性命,你要是轻忽了,丢掉的就有可能是整个锦衣卫的性命,就连朕,也有可能因为你的轻忽判断做出错误的决定。”

    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却中如泰山一般压在宋斌心头,除了羞愧之外,此时他竟找不到别的说辞。

    昭帝收回目光,“朕也不罚你,你只好好思量思量。既然你说是自己轻忽了,你就好好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该怎么做,不用朕教你了吧?”要是还不长记性,他就把这蠢货扔回枫叶山庄好好再训练一番。

    好在宋斌除了有些自大轻狂外,人并不笨,“属下回去后把锦衣卫分成两拨,一拨继续监视顺亲王府,一拨监视敏郡王府和焦氏。另外,属下会让人再去焦氏之前卖身的那个画舫好好查看一番。”

    “嗯,就这么办,下去吧。”

    打发走宋斌,昭帝想了一下,让人将沐统叫了过来,“朕这次带着群臣去秋狩,宫里的守卫就交给你了。你把这里守牢靠了,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进宫。”

    他和皇后一走,宫里面就没有了正儿八经的主子。太后虽然被关起来了,但这个身份还在,要是有人打着求见太后的名义作出什么事情来,也是一桩麻烦。他没把太后弄死,就要想办法杜绝这些麻烦。

    沐统是昭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来为了迷惑兰陵侯一党的人装成一副不成器的纨绔样,现在兰陵侯倒台,他本人也深受皇上重用,以往那些纨绔气息再也不见,往那里一站,渊渟岳峙一般,一看就值得人信重。

    “皇上放心,属下一定将皇宫守卫好了,不给任何人进入皇宫的机会。”

    昭帝点头,“你做事,朕向来放心。现在你手底下那些人可还得用?”

    沐统这些手下是从姜征手里接过来,之前里面有许多兰陵侯一党的人,后来经过几次弹压清洗,这些锦衣卫才真正的服从沐统。只是谁也不敢保证这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兰陵侯的人。

    “皇上放心,这些人还老实,办起差来也很用心。”

    昭帝又问了几句,看沐统胸有成竹,对答妥当,这才让他回去。

    转眼间,到了秋狩的日子。

    阿玖还记得去年在林子里追着野兽漫山遍野的跑的事情,坐在马车里和昭帝笑道,“也不知道一年没见那些猛兽们有没有长进一些,对了,我让人把绿豆糕也带来了,等到了狩猎场上我带着它出去转一圈,也让它有个长进。”

    绿豆糕就是养在朝阳宫里的那只绿毛鹦鹉。

    当初那只绿毛红顶鹦哥送进宫的时候她很是稀罕了一阵儿,后来宫里朝堂接连变故,她就渐渐的顾不上那只鹦哥了。

    之后她带着抱琴抱棋去了护国寺,那只鹦哥就交给了朝阳宫的二等宫女放在朝阳宫偏殿养着。她不上心,那些宫女们更是懈怠,本来挺机灵的一直小鹦鹉半年多的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了,直到前一程子她听到这只鹦鹉在偏殿里面叫唤,这才想了起来,又让人把这只鹦鹉挪到了朝阳宫正殿。

    这只鹦鹉底子好,几日的功夫就把之前学会的那些俏皮话都捡了起来,还学会了许多新的句子。

    阿玖看着喜欢,给这只鹦鹉取了个名字叫绿豆糕,寻常都让抱琴抱棋照看着,这次出来,顺手也将绿豆糕拎了出来。

    阿玖喜欢绿豆糕,昭帝却不喜欢,“那样一只没种的小东西带到狩猎场上还不够给那些猛兽们塞牙缝呢。你就是想找饵引猛兽,好歹也找个大一点,肉多一点的,这么一只秃毛的小鸟有什么用。”

    阿玖睨他一眼,“我带着绿豆糕是去锻炼胆量的,才不是让它做饵。再说,它现在在换毛呢,新的毛长好了就行,哪里就成了秃毛的小鸟了?”

    昭帝嗤笑,“我只听说过春夏之际鸟雀换毛,还是第一次听说临到冬天换毛的。”

    想起昨天他和小九儿愉快的玩耍时这只死秃毛鸟不知道从哪儿里突然钻出来冲着他们大喊大叫,逼的他草草收兵,他就满心郁气,恨不得把这只没眼色的破鸟炖汤吃了。偏小九儿稀罕这只破鸟,死活拦着不让……到了狩猎场也好,最好把这只死秃毛鸟吓破胆,然后他就可以顺势把这只秃毛鸟处置了。

    阿玖,“……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只鸟冬天换毛又有什么奇怪的?”

    昭帝不欲和阿玖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讨论一只鹦鹉身上,遂转移话题,“这次秋狩不同于去年,来的多是一些和你差不多年纪的,梁烨他们的妻子也跟着过来了,到时候你设个宴会把她们聚在一起招待一下。”

    去年昭帝尚未亲政,秋狩时来的也是兰陵侯一派的人、李元一派的人、还有梁国使臣。派系与派系之间几乎壁垒分明,他那会还在隐忍,不欲惹人眼,所以到了这里就只是打猎,正经该君臣和乐拉关系的宴会都没举办几场。

    他懈怠,皇后就更不必说,从头至尾压根就没有单独召见过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

    但是今年和去年就不一样了。

    兰陵侯府已经倒台,李元派系的人也收敛锋芒,朝中近半数的人都是他这一年的时间断断续续提拔上来的,有的是他早就经营好的心腹,有的是后期他从历年官员履历中挑选上来的。

    这样一套新的班子就需要不断磨合,恩威并施才能趁人心未稳之时将他们彻底收拢在手中,让他们沉下心来踏实做事。

    趁着秋狩大家都放松的时候笼络人心,效果更佳。

    有了几次举办宴会的经验,阿玖做起这些事情来得心应手,点头,“第一天让她们整理行礼好好歇歇,第二天我就弄个宴会把她们聚在一起热闹一下。”

    “倒也不必那么着急,十天的功夫,你寻个日子把她们拢到一起说会话就行。”

    南郊猎场那边早就有人提前过来收拾妥当,阿玖他们到了以后直接住进各自的帐篷就行。

    昭帝虽然极不乐意和阿玖分开帐篷住,但规矩摆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一直粘着皇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人把他的东西都收拾进王帐里面,趁人不注意时和阿玖偷偷咬耳朵,“晚上的时候我就过来,不许把那只兔毛鸟放到你的帐篷里面。”免得那只死鸟乱喊乱叫。

    阿玖点头,敷衍道,“行,我记得了,坐了一路的马车你也赶紧去休息一会儿。”

    到南郊猎场这段路虽然已经修成了官道,但在这没有减震系统的古代走起来依然颠簸,阿玖颠簸了这一路就想赶紧松散松散,打发走了昭帝躺在床上滚了两滚,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晚膳十分。

    抱琴一边给她打了水洗脸,一边道,“娘娘方才睡着的时候通政使夫人姜氏和安平侯府世子夫人宁氏过来给您请安,奴婢见您睡着就挡了回去。一会儿娘娘要不要见见她们?”

    阿玖想了一下才明白抱琴说的这两个人是谁。

    通政使郑通是皇上亲自提拔的人,算是皇上的心腹,当初为了取信兰陵侯,听从兰陵侯的安排去了姜氏女为妻。

    安平侯府世子梁烨现任吏部尚书,年纪轻轻的就成为正二品大员,同样也是皇上的心腹,他娶的妻子娘家姓宁,正是宁氏。

    这样两个心腹下属的家眷来拜见多半也是受了提点,她理应见一见,“马上就该用膳了,等用过晚膳之后再把她们叫过来陪着本宫说说话吧。”

    抱琴应下。

    阿玖又好气道,“当初皇上下旨不是说诛兰陵侯九族么?就是祸不及出嫁女,这个姜氏也不该怎么自在啊,怎么反而跑到南郊猎场来了?”

    她是真好奇这点。

    当初为了选秀之事她被李夫人灌输了一脑袋“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权势是心甘”的理论,总而言之一句话,男人为了权势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千万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昏了头,否则日后定有她后悔的。

    她和昭帝浓情蜜意,自然不信李夫人说的这些,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个世界男人的观感拉低了数个档次。

    以至于在她心中,除了昭帝和她嫡亲的兄长外,所有的男人都是卖妻求荣的渣渣——至于为何把李元也归到渣渣里面去,这话是李夫人亲口说的,可见李夫人深有体会,让李夫人有这种体会的李元不是渣渣是什么?

    抱琴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约莫着这个姜氏夫人和姜家不是一条心吧。奴婢原先倒是听过两耳朵,好像这个姜氏夫人生母早逝,在姜家做姑娘时很受了些可待,到有事情的时候姜家又把这个姜氏夫人推出来当棋子,但凡有点脾气的都会冷了心肠。这个姜氏夫人应该是脾气更大一些,平常里不显,但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怎么看,说不定在姜家被抄之时,姜氏夫人就可姜家断了关系呢。既然她已经和姜家没有关系了,又是这样的场合,通政使带她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阿玖点头,“这也有可能。”

    主仆俩说了一会儿子闲话,阿玖又拿粟米逗绿豆糕说话,不一会儿钱立本亲自来请,晚上的宴会已经准备好,请皇后娘娘过去用膳。

    这样的宫宴以往阿玖还觉得新鲜,吃了几次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坐在上首含笑听着昭帝和下面的大臣们说话,看时间差不多了提前退下,让人把姜氏宁氏连同其他几位夫人叫到自己的帐篷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大家之前少有接触,又都听说过皇后彪悍的威名,故此众人见了阿玖都有几分拘束,生怕哪儿句话热闹了皇后,被皇后揍一顿。

    阿玖也不是擅长交际的,人们都热络还行,人们都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有些冷场。

    “叉出去!叉出去!”突然的鸟叫声打破尴尬,人们被吓了一跳,瞅见是一直鹦鹉在那,立刻明白这是皇后养的爱宠,开始不住口的开始夸绿豆糕,气氛倒活跃起来。

    好不容易将这些人送走,阿玖揉揉眉心,“跟这些人说哈,还不如让我打一场架来的舒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