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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低垂着头,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他们这些当内侍跟在贵人身边的,慎言慎行慎思,这三点都要刻进骨子里,他能跟着建章帝到如今,这三点都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可再修炼成精,这样耸人听闻的事,他也不想听。
宋楚宜面上仍旧瞧着没什么惧色,安公公打眼扫她一眼,心里只念佛,觉得这位宋六小姐果然不是一般的沉得住气,他恍惚又想起当初贤妃娘娘那事儿来,贤妃娘娘那时候为了九公主来求圣上让宋楚宜去给九公主当陪嫁,那时候这位宋六小姐也是这样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泰山压顶而岿然不动的模样,到底是宋老太爷教的好。
建章帝又轻轻的哼了一声,这一声冷哼声声音不大,落在安公公耳里却如同响雷一般,他几乎被惊得跳起来,好容易才稳住了心神,悄悄朝宋楚宜看过去。得亏宋楚宜这回听话老实的跪下了,他心里偷摸松了口气。
宋楚宜跪在地上瞧着建章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圣上这话臣女不敢接。”
她跪得端正笔直,如同书房角落里摆着的那盆云雾松似地,姿态优美,令人赏心悦目,很难叫人生出恶感来,建章帝负手踱至窗前:“哦?为什么不敢?”
宋楚宜半点没有迟疑:“臣女自作主张,先告诉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手决心壮士断腕,臣女却没告诉她也同赖大人如实交代了。”
眼前的小丫头滑不溜丢的如同一条黄鳝,说的话也滴水不漏,她分明是说着实话,可是却叫人生气不起来,这也算是得了宋程濡的真传了,那个老家伙在内阁也是这副德性。建章帝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这一点,你就不怕皇后生气,就不怕朕杀你灭口?”
杀你灭口四个字轻飘飘的一出,并没什么份量,建章帝的表情也轻松写意,仿佛就是在说一句玩笑话,可仍旧惊得安公公浑身一凛,差点儿出了一身冷汗。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宋楚宜的声音随即就响起来:“怕的。”她老老实实的看着建章帝:“可臣女更怕若是不如实上达天听会死的更快一些。”她看着建章帝似是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谁让圣上把臣女许给了太孙殿下当太孙妃呢?”
是啊,谁让宋楚宜摊上的偏偏是周唯昭,太子向来不喜欢他。建章帝自己也知道,十根手指也有长有短的,手心手背虽然都是肉,可也有软硬之分,可不喜欢归不喜欢,却没人会想着剜自己的肉断自己的手指,偏偏太子就做下这等糊涂事。
宋楚宜都说的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话来,建章帝如今再听她这么说,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你这胆子同你的姐姐可不大一样,可你也知道你自己即将当太孙妃的人了,这么把你未来公公的过错捅到朕跟前来,你就这么肯定朕不会一气之下废了太子?”
安公公的右眼皮跳的厉害,屏声敛气,恨不得此刻能当个隐形人。
“臣女不敢想这么多。”宋楚宜仍旧跪得笔直:“如同我跟圣上说的那样,太子殿下跟恭王殿下都是圣上的儿子,他们斗法,要拿臣女跟太孙殿下的性命当博弈的棋子,臣女无话可说,也无法可施。可总要试一试,圣上圣明烛照,臣女只能请圣上圣裁。何况......”她见建章帝转过头来,就紧跟着把后半截话一口气说完:“何况脓疮终究要挑破了才有见好的一天。”
建章帝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密报,那是赖成龙送上来的,里头装着的,是太子豢养死士的证据,还有之前太子同杨云勇等地方大员来往的书信,这么些年,太子的手就没闲着。
宋楚宜说的是,他从前总觉得这个脓疮会自己好,可是却没想过,脓疮也是有可能溃烂化脓的,再不挑破上药,恐怕连整只胳膊都要废掉,如今及时挑破,总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最不济,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的矛盾挑上了明面,这次刀剑相向过后,再要闹出这样的闹剧来,也是不能了。
重症就要下猛药,卢皇后这次的决心下的甚妥帖,否则他也估计没这么轻易就能过心里那道坎----任凭哪个皇帝被人知道有人肖想自己的权柄,也不会开心的,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你很聪明,也很懂的如何揣摩一个当父亲的人的心思。”他最后总结了一句:“可你要知道,你不是次次都能摸的准朕的心思。朕这一刻觉得你聪明可爱,下一刻或许就想要你的命了。”
这是在告诫她别乱揣摩圣心,宋楚宜受教,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恭恭敬敬的低头应是。
出了门宋楚宜就往卢太子妃的鸣翠宫去,卢太子妃得到了消息,亲自出门迎她,见了她才松了口气。
“唯昭醒了。”她捏了捏宋楚宜的手:“才刚还问起你,我还没同他说你已经把事都告诉赖成龙了的事,他吃过药又睡过去了。”
说话间已经转过了屏风,宋楚宜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周唯昭,眼里有了真切的笑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方才放心,回过头同太子妃说话。
“圣上其实早已经有了决定,他叫我过去,不过是决定我的生死和命运罢了。”
她这话说的很是轻松,仿佛说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小事,卢太子妃却听的心惊胆颤,老虎尾巴可不是那么好摸的,宋楚宜这回既当了出头鸟,做的又是最不讨喜的事儿,免不了被建章帝觉得心机深沉。她伸手握了握宋楚宜的手:“的确太冒险了,父皇他肯定要疑心你们宋家是野心勃勃,想借着这件事踩着太子和恭王,巴结唯昭顺势上位。”
一个不好,或许宋楚宜今天未必能囫囵走出来,卢太子妃手心微微出汗,半响才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