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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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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临近中秋,昌川雪一事总算有了定夺。

    白衡英得到传讯时顾羲凰也在他身边,见他拿着书信久久不言,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注意到她的目光,白衡英这才垂下手来看向她。表情带着些辛酸与无奈,还有疑惑与不解。

    顾羲凰起身走到他身旁,从身后轻轻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而他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她。顾羲凰接过书信粗略浏览过一遍,白伯安已经下旨将昌川雪全家流放西北,所有门生皆受牵连被贬谪,而昌川雪的子孙后代将永世不能入仕。

    她合上书信扣放在桌案上,如果只是因为昌川雪书房中的那些往来信件或许并不能证明昌川雪是否真的有反叛之心,但一个活生生的顾之徽被牵连其中,白伯安看到有前朝顾氏的旧臣,自然是多了三分猜忌。这样的猜忌日夜困扰,慢慢的也会将昌川雪曾经的功绩全盘否定。或许这就是帝王之心,宁可杀错绝不放过。好在白伯安尚念在多年情谊,饶了昌川雪一命。

    顾羲凰感觉心中的愧疚减轻了几分,没有因为她的私欲致使昌川雪枉死。可是这封信中并未提起顾之徽的事,就连白衡英回府后她几次旁敲侧击都没有听白衡英提起任何有关于顾之徽的事。也就是说,白伯安刻意将顾之徽一事压得死死的,不想教任何人发现。那顾之徽的生死,又要从何处得知?

    她回过神来,白衡英已经松开她的手臂自己站在窗前。秋风渐凉,廊外的落叶一日比一日多,纷乱琐碎看得人也是心烦意乱。

    “我明日就责罚了胡涟清。”

    白衡英听到这话不解地看向顾羲凰,问道,“为何要责罚他?”

    顾羲凰抬手指了指廊下正随着风卷成一团的落叶,说道,“府中的落叶太多,扰了王爷的眼。”

    白衡英被她逗得无奈,却笑不出来,回道,“看来我不在府中时,王妃倒是格外严厉的。你已经多次在棋艺上羞辱于胡涟清了,现在就连这些事也要责罚他,他若文人脾气上来,我看你要怎么哄他。”

    “还在为昌川雪一事感慨?”

    “也不算感慨。母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父皇终究是帝王,而我不过是臣子罢了。为君者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不该僭越。”白衡英说完这些话眉目似乎舒缓了些,他合上窗转过身轻轻揽过顾羲凰的肩膀,将她往怀中一拥,“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夜宴了,需要你与我一同进宫赴宴。这还是你第一次以肃王妃的身份参加宫宴,我命人给你准备了些衣裳,等下去看看喜欢那一件,再挑些相配的首饰。这些东西都是母妃特意嘱咐过的,你我可不能马虎。”

    提起中秋夜宴,顾羲凰从他怀中抬起头望着他问道,“今年太子不在宫中,襄王被贬,惠王也在军营,而王爷你也不曾筹办。却不知道这次的中秋夜宴是由谁一手操办的?”

    “是大皇姐慧苓长公主与驸马董振一起操办的。”

    “居然是长公主夫妇。”

    顾羲凰想起曾经的中秋夜宴几乎都是以皇子筹办居多,去年时襄王还因为得了这份差事而自认身负皇恩。可今年就算京中只有白衡英一位皇子,白伯安也并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长公主夫妇二人。想起远在碟州的太子白衡修,白伯安如此做应该也是在安抚姜氏吧。

    白衡英松了怀抱,拉着顾羲凰往桌案旁走。顾羲凰之前正在桌案前练字,他便把宣纸铺展用镇纸压好后将笔递给顾羲凰。她接过笔坐下,手方抬起就被白衡英从背后抱住,他的手握住她执笔的右手,低声道,“我陪你一起写。”

    他的呼吸擦过她耳畔,声音里似乎也带着几分挑弄。顾羲凰感觉耳根立刻红了,但还是镇定地握着笔准备写字。

    “你身边的那个顾炎清,听胡涟清说起是你在潇州的表兄。我见过他几次,是个妥帖的人,也很懂王府的规矩。只是李泽也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早就习惯跟着你了,不必让他回来了。”

    听白衡英提及顾炎清,顾羲凰立刻平静不少,手下写字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一个不能出门的侧妃,身边要那么多人保护干嘛?”

    “我何时不让你出门了?你若愿意想去什么地方都是可以的,只要带上他们就好。素荷、李泽与邓晖身手都不错,就连那个顾炎清的身手,听李泽说大概不会比素荷差。昭熙,你身边的人果然都是高深莫测。”

    顾羲凰听着他略有深意的赞美,手上握笔的动作松了劲,便由着白衡英握着她的手写下了几个字。

    顾之徽已不知白天黑夜,在牢狱中只能看到无尽的油灯的火光。头顶的气窗偶尔会洒进来一些阳光,但都在牢门之外,距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反而更恼火些。

    他这些时日神智清明,知道这十多日过去,顾羲凰是不可能来救他的。因为看守他的人从未提审过他,也不曾让他签字画押,只是每日供给他三餐保证他不被饿死。他渐渐也明白了白伯安的用意,他这样的身份若是光明正大的公开,又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至少曾经在石室中与他密会过的旧部们一个都跑不掉,可朝廷不可能将这么多人全部处死。站在帝王的角度,只要社稷不倒,就算真的有人怀念前朝,也无伤大雅。

    顾之徽躺在木板床上,听着牢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坐起来看到是平日里给他送饭的狱卒,手里端着酒水菜肴看着异常丰富。

    “吃饭了,吃完了好上路。”狱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挑衅还有愉悦。

    顾之徽站起来走到牢门前,低头看着托盘中的酒菜,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狱卒可怜地瞧了他一眼,回道,“今日?今日可是中秋,阖家团圆。陛下选了这么一个好日子送你上路,你该谢恩的。”

    顾之徽听到中秋两个字,想着自己今日将殒命于此,不由得放声大笑。

    白伯安授意涐州州府要私下处决顾之徽,不可大张旗鼓,狱卒便在顾之徽吃过断头饭后将他押出了大牢,准备在外面将他斩首。顾之徽已经心灰意冷,被押出牢房时,见外面正是晚霞成片烧着,如火光在眼底熊熊燃烧。待到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他被狱卒一脚踹在地上,已经闭上眼准备安心赴死。

    突然只听耳边一阵刀兵相接的声响,押解他出来的三四个狱卒全被击倒。一个黑衣人冲到他身边用短剑砍断了他的手铐脚镣,也不由他询问,便拉着他一同逃离。

    在初降的夜幕里,顾之徽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