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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二章 凝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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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奇义兴分号门外,两条长队从大堂里一直排到大街上,一队取款,一队存款,这里紧靠着义兴码头,不时有成群结队的人来询问,见的存款的人多,又转而前往其他分号。

    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人前来存款,义兴分号从掌柜到伙计都暗暗高兴,连忙分出一半的人手来办理存款业务,取款的速度登时就慢了下来。

    前来取款的一众人等之所以放下手头的活计宁愿排长队也要取款,一则是担心世道乱,现银拿在手里心安,更主要的还是见取款的人多,担忧元奇被挤兑的无银可取,如今一下来了那么多人存款,不少人心里都松懈下来,虽然速度慢了不少,但一个个心里却并不着急,有那么多人排队存款,还担心元奇没银子?

    不过,不少人心里都很是纳闷,这些前来存款的都是些什么人?清廋秀气的王六指排在取款队伍的后半段,原本就担心今日能否轮得上他取款,一见突然冒出如此多人来存款,取款这队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心里估摸着今日这番功夫怕是白费了,他平日喜欢打雀儿牌,也没少见做托儿的,见的这些人衣着打扮多有些寒酸,心里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元奇请来的托儿。

    略微沉吟,他才问身旁一个有些憨厚象是苦力的小伙,道:“如今都在忙着从元奇取银子,小哥怎的跑来存银子?”

    见王六指跟他说话,那小伙子有些腼腆的道:“元奇有难,咱们自然不能站在一旁看热闹。”

    “小哥是元奇的人?”

    “我是长乐的。”

    “长乐机器厂的?

    “长乐村的。”

    长乐村如今在西关可谓是名声在外,既是因为长乐机器厂的缘故,也因为长乐村金发碧眼的夷人多,王六指自然知道,当下就有些好奇的道:“长乐村不是流民安置村?小哥还有银子存?”

    “有。”小伙子显然不善言谈,生硬的道:“咱们现在有钱。”

    小伙子身后一个二十多岁敦敦实实的年轻人开口道:“长乐村是流民安置村,不过这两年托元奇的福,还算得上是安居乐业。但凡是踏实肯干的,一年挣个五六十块大洋,稀松平常,如今长乐村哪家手头拿不出百把块大洋。”

    嘿。那些个流民如今那么阔绰?王六指有些不敢相信,正待仔细问问,一个中年人瓮声瓮气的道:“长乐村恁好赚钱?听说长乐机器厂的工匠一个月也才四块大洋。”

    “长乐的女人也能赚钱,而且赚的不比爷们少,是.....那叫什么来着?”

    “同工同酬。男女一样,煮饭的娘们,一月都是三四块大洋。”

    长乐村都是流民,也就是外来户,在西关广州没什么亲戚,平日里也忙着挣钱,极少有闲功夫出来闲逛,外间对于长乐村的了解根本不多,倒是对长乐机器厂的情况多少了解一点,排队反正是闲着。当下就有人七嘴八舌的问开了,“小兄弟,你们长乐村的人都来存款了?”

    “当然。不仅咱们长乐的,附近的几个安置村都来了,咱们能有如今这好日子,可全是托元奇和十三行的福,元奇遭遇挤兑,咱们哪能不来?咱们是来的早的,长乐码头都是人,抢不到船。”

    “长乐好样的。咱是天宝表厂的,咱们厂的人也都来了,顺德的缫丝女工都积极存款,咱们哪能落在女人后面。”

    “顺德的缫丝女工也在存款?”

    “可不是......。”

    “你们这时候把钱存进元奇。不怕元奇倒闭?”

    “倒闭了咱们也认!”

    “元奇怎么可能倒闭?”一个身着长袍马褂一副士绅打扮的中年人这时缓步踱了过来,大声道:“元奇不是一般的钱庄,元奇垄断广东一省的钱业,仅仅是股东就有上千,十三行的行商,顺德的丝商都是元奇的股东......咱们广东还有比行商和丝商更有钱的?有行商和丝商在背后支持。元奇怎么可能倒闭?”

    听的这话,王六指有些懊恼的一拍额头,暗道糊涂,不说元奇的这些人如此齐心,就想想元奇背后的这些个股东,元奇怎么可能倒闭?白白在这里浪费半天时间,银子在元奇,什么时候不能取?非的这时候凑热闹?

    广州濠畔街,元奇广州分行。

    广州分行和元奇总号一样,都是只给提取千两以上现银的大户办理业务,聚集在这里人虽然多,但还不至于象下面的分号那样队伍排到大街上。

    “铛——,铛——。”一阵锣声由远而近,听这节奏,众人都知道这是鸣锣开道,一个个暗暗留心,听的锣声响起十一下,登时都明白这是省一级大员出行。

    濠畔街不仅繁华而且是广州城的经济中心,平日里就算有官员前来,也极少摆谱,多是微服而来,一众人心里正自纳闷,就见的元奇广州分行的总掌柜梁介敏带着几个掌柜脚步匆匆的迎了出去。

    来的这位省级大员是冲着元奇广州分行来的?不少人连队都不排了,连忙挤到窗口去瞧热闹,暗自猜测来的是哪位大员。

    来的是广东布政使熊常錞,他的官轿后面是两队兵丁,押着一长溜的银车,见这情形,大堂里一众人登时轻声议论开了,“是藩台老爷,那么多银车,这是藩库的官银?”

    “这是要将藩库官银存到元奇?”

    “或许是汇往京师......。”

    “汇往京师.自然是找山西票号。”

    老态龙钟的熊常錞颤颤巍巍的下得官轿,瞥了一眼快步迎上来大礼跪拜的梁介敏一行,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先办正事。”说着一挥手,道:“开箱,点验。”

    一辆辆银车依次上前,一箱箱银子从车上抬下来,当场开箱点验,随即封好转交给元奇的掌柜伙计抬进广州分行。大厅里一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由的窃窃私语,“真是将藩库官银存到元奇......。”

    “元奇竟然连藩库的官银都弄来了,是不是没银子了?”

    “这是哪门子的见识?官银有多少?顶破大天也就百多万!对元奇来说。这是杯水车薪,伍家潘家卢家,这三家谁家拿不出百来万现银?元奇有必要巴巴的用藩库的官银?人家这是要官府做个姿态.....。”

    “姿态?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官府都相信元奇,士绅商贾凭什么不能相信元奇?”

    广州分行大门外,远远的站着瞧热闹的人着实不少。一箱箱的银子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银光,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象,日升昌票号广州分号的大掌柜王德昌也站在一颗大树下远远的看着,他身旁还围着山西票号其他几家票号的掌柜。

    员辻宽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元奇这次看样子是有些够呛,都落到请官府出面的地步了。”

    “但凡票号钱庄,谁不怕挤兑?”范器贵闷声道:“元奇算是不错了,这么大的挤兑场面,他们连大额提现都没拖延。”

    任天德摇着折扇道:“王大掌柜,咱们是帮一把,还是推一把?眼下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推一把?”王德昌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元奇是那么轻易能推倒的?不说易知足的手段,就凭元奇背后的实力,也不是轻易能推到的,你们也不想想,元奇为什么这节骨眼上将官府推出来?真看上藩库那点官银了?人家这是在警告,别妄想落井下石.....。”

    “既然不能推,那咱们就不妨帮一把。”任天德摇着折扇,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这时候,咱们帮一把,也算是积点香火情。”

    “不是说易知足拒绝咱们援手了?”

    “他那是怕承咱们的人情。这人情可不小。”

    “他越是怕,咱们越是要送。”王德昌道:“元奇的野心不小,机器缫丝厂绝对不会只局限在广东一省,福建、江浙。这两大生丝中心,元奇怕是都会染指,这个机会难得,咱们得让元奇好好领咱们一个大人情。”

    说着,他略微一顿,这才沉吟着道:“留个两三成现银。其他的都送去广州分行,跟在藩库的官银后面一起送,声势闹大些,场面也摆大些。”

    “咱们不担心被挤兑?”

    “担心什么?广州分行离着咱们有几步路?”

    这边厢藩库的官银还没清点完,山西一众票号又络绎不绝抬着银箱登场,一见这情形,等候着提取现银的人群登时就散了一多半,一则人家忙着收银子,办理取款业务的账房伙计大幅减少,再则,元奇又不缺银子,哪天不能取?

    天近黄昏,易知足才回到容园,他前脚进,孔建安、解修元两人后脚就跟了进来,一进门,解修元便躬身一揖,笑道:“大掌柜,在下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易知足喝了一大杯凉茶,这才道:“怎么着,效果很好?”

    “好。”孔建安一脸轻松的笑道:“从西关到广州,挤兑的情况已经大为缓和,元奇总号花旗商押运银船来之后不久,不少茶商和丝商就纷纷上门存银,有不少人还是昨日才提取的,今儿又存回来了。”

    解修元接着道:“藩台熊大人押解藩库官银抵达广州分行之后,山西一众票号跟着也存了大批银子,再则,西关各个分号因为元奇一众职员的踊跃存款,取款的人急剧下降,估摸着,明天的效果还要好。”说着他一笑,“大掌柜挑选的这几只领头羊,果然是不一般。”

    孔建安也是从解修元口中得知的羊群效应,当即含笑道:“以这种手段缓解挤兑危机,在下还是头一遭听闻,这羊群效应莫非也是出自西洋?”

    “这是因为咱们元奇足够大,换了其他钱庄,这法子可不灵。”易知足说着笑了笑,道:“都累了一整日,先下去歇息吧,明日还得密切留意,虽说眼下暂时缓解了挤兑危机,但战争终会爆发,挤兑也还会出现,这几日拟个章程上来,明年元奇的利润怕是会大打折扣,该如何应对,腾出时间召集众人议议。”

    “是。”孔建安、解修元连忙拱手道。

    待的两人退下,金英端着水盆进来,拧了把毛巾送上来,道:“少爷累了一整日,要不就在这里歇息吧,奴婢去叫桌席面。”

    易知足擦了把脸,揩了揩手,这才笑道:“正想着在这里清净清净,席面就不用了,去后面伙房打份饭菜来......。”

    话未落音,李旺就在门口道:“少爷,顺德何叔泰、王朝揖二人来了。”

    “请他们进来。”易知足说着一笑,道:“还是去叫桌席面,带壶好酒。”

    一进门,何叔泰便拱手笑道:“听闻挤兑局面控制住了。”

    “暂时是控制住了。”易知足说着伸手让座,落座之后,王朝揖便道:“既是控制住了局面,还有无必要组织缫丝女工存款?”

    “有必要。”易知足道:“号召元奇职员存款,不仅是要缓解这次的挤兑压力,还另有一层意思,就是通过这次组织存款活动,凝聚人心。”说着,他从桌子上取过雪茄盒,拿出一支雪茄,缓缓点燃,幽幽的道:“元奇如今已是树大招风,所有的东伙必须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否则元奇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我一直坚持给下面员工开高薪,也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没有足够的利益,没人会死心塌地支持元奇。”

    听的这话,何叔泰、王朝揖心里都是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易知足瞥了两人一眼,接着道:“眼下,朝廷与英吉利开战在即,广州大小官员********都在琢磨如何抵御英吉利,此番允许地方士绅组建团练,这是元奇最佳的发展机会。”

    何叔泰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掌柜对顺德的团练有何要求?”

    “从各镇的团练中挑选两千精锐,年纪在十八至二十之间,体格强健,家中要有人在元奇。”易知足缓声道:“这两千人,要纳入元奇护商团,我会派人亲自训练。”

    从顺德就抽调两千人,元奇护商团的规模究竟会有多大?五千?六千?王朝揖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大掌柜不会是......不会是......。”(未完待续。)